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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致父親

您掐指一算説

別看一大堆兒女

到時只有一兒送終

那個秋夜

穀子堆滿了倉

您沐浴之後

穿上平時最喜歡的大褂

邀大哥到老屋陪您説話

説着説着您就走了

可是父親

您錯了

您走的那天晚上

我在異鄉心神不定

魂就在老屋裏

魄就在您身旁

我的軀體可以作證

我是個聽話的孩子

我想退學

為家掙工分

您説“萬般皆下品

惟有讀書高”

我只好在飢餓中啃書本

那時候

父子倆有説不完的話

我也是個倔強的孩子

您説“勞心者治人

勞力者治於人”

我説“學好數理化

走遍天下都不怕”

幾乎不上文史課

您非常失望

説我像母親

唯有做工的命

讀書為了跳龍門

往大城市跑

我大學畢業

鑽進了大山

不確切地説

鑽進了大山的黑洞裏

地老鼠的生活

一過就十年

如果説上嘴脣是天

下嘴脣是地父親

您看看我紙煙薰的牙

他們説那是人間

每次回老家

父子倆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看到我落魄的模樣

您眼裏噙着淚花

我知道

您心裏一直是愛我的`

您是恨鐵不成鋼

其實 父親

我也一直愛着您

看到您蒼老的樣子

心裏有把刀在刮

我想送幾片您愛吃的長沙臭豆腐

送一套您喜歡的老生大褂

送一把您愛聽的二胡

甚至想把整個身體還給您

阻止您的衰老

可是可是我沒做到

為此拷問全身每根骨頭

看看哪根懶過

哪一塊閒過父親

我真的努力了

不管怎樣

這個社會沒錯

您也沒錯 錯的是我

但我想不出錯在哪裏

好多次想到了家鄉的祖墳

祖墳那片寧靜的花花草草

父親您知道

人與墓

只隔層空氣那樣的薄

想到您想到母親

我還得堅強地拼下去

説到這裏

父親您別流淚

我會好起來的

也會常常來看您

倘若有那麼一個清明

我不再陪您説話

那是我實在太累了

您若不嫌棄

請在那邊認領

我還想做您的兒子

做一個有作為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