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愛的婚姻散文

認識峯，不是偶然，是匆忙。

高中畢業後一直待在家裏，那個上學時總是等在學校門口的，最終傷了心跑去部隊當了兵，三年後復員回來仍舊念念不忘的武又來糾纏不休。武的家庭殷實富足，父親的地位又能給我安排個好工作，爸媽自然是拍手樂意的。可我，不知怎的，就是喜歡不起來。為了躲開武，也為了躲避爸媽的嘮叨，我決定和別人一起去深圳打工。

那年，我22歲。因為年齡的關係，爸媽並不希望我出去，害怕這唯一的女兒“流落”他鄉，於是，見人就求媒，好象我嫁不出去了似的。於是，就有了峯。

峯比我大兩歲，個頭不高，瘦瘦的，一頭彎彎曲曲的捲髮服帖地趴着，卻在鬢前豁了個角，眼睛不大，也不算小，雙眼皮，濃濃的眉，整個面相稍有些凌厲。奶奶擔心地説“這孩子會厲害，別讓咱家丫頭跟着挨打受氣啊。”

峯弟兄三個，峯是老二。峯的父親從不出門打工，家裏的花銷主要源自地裏的那點糧食。所以弟兄三個各自辦自己的事各自還自己的帳。峯出外暖過雞，打過煤球，掂過泥，扎過鋼筋，總之什麼苦力活只要能掙錢就幹什麼。峯自己蓋起了四間平房，雖然只是獨獨的四間連個廚房都沒有，卻總算有了自己的窩。

我對峯説不上喜歡不喜歡，只是沒有象討厭武那樣。恰好，家裏扒舊房子，峯來幫忙。因為峯幹過的活多，一眼就能知道牆體的倒向，磚掏的程度，推倒的力度，一場活幹下來，竟也得到了爸媽的青睞。走的時候，會邀我去夜市上走走，買個香噴噴冒着熱氣的玉米，或者刺刺拉拉吐着油泡的羊肉串，看我吃的香，自己卻從來不吃。

舊房子順利拆完後不久，我和峯訂了婚。兩個月後，我成了峯的新娘。披上婚紗在嫂子們的攙扶下踩着綠蝶似的小柏枝坐進婚車的時候我哭了，心裏翻江倒海，從此告別少女時代，告別夢想中的愛情，做峯的妻，住進陌生的城。

峯出去做工，我就窩在家裏看電視，或者就回孃家去。峯每天回來的時候依舊象結婚前一樣，總會給我捎點東西，一支玉米棒子，一塊烤紅薯，甜着我的心，也安慰了我的忐忑。我常常偷偷的想：“上錯花轎嫁對郎了”。

大女兒快要出生那會兒，我和朋友出去逛街，吃了涼皮回來。峯下班一再要我一起回婆婆家吃飯，我説吃過了不想出去，峯便一個人去了。那一頓飯峯吃了近兩個小時，回到家倒牀便睡，丟個涼涼的脊背給我，任我去推，任我説什麼，他只是一聲不吭地裝睡。他生氣了？我也生氣，越想越生氣，最後關了電視，又不放心，扣了兩個門環鎖上（從屋裏能伸出手開鎖），出了家門。一個人踢踢踏踏慢悠悠地走着，一抬眼，幾顆黯淡的星子用我不懂的方式嘀咕交談着，似在嘲笑我的狼狽不堪。我不懼怕黑夜，卻懼怕這黑夜裏的孤單無助，和停不住的思想，象掉進水塘深處溺水的人，怎樣撲騰也看不到岸的'希望。我的選擇，難道是個錯？

找了家通宵的投影廳坐進去，人不多，周圍都是空的。花哨的畫面，刺耳的聲音，腦子空空如也，卻裝不進任何東西。直到第二天早上清場，才不得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去。婚姻，是我自己選擇的，即使有什麼不快，也不願意讓父母和朋友為我擔心。無處可去，只有個叫做家的地方。

峯竟然不在。鑽進被窩，腦子昏沉沉的卻睡不着，那個涼涼的脊背撩撥着我的眼淚，悄無聲息地涓涓流淌。

“哐當”，開鎖的聲音，趕緊閉上眼睛背過身去。不是裝睡，是不想和他説話。

“你去哪了？咱媽家，閆敏家，張麗家，我都找過了！”峯看到我沒有我預想的惱怒，而是有點驚喜。

“昨晚找你鞋子都跑斷了，掂着鞋到處跑。你看看，你看看！”峯坐在牀邊使勁扳過我，用腳趾夾起掉了的鞋帶，鞋底在下面晃盪着。

“誰要你找？以後咱倆怎樣，不許去我媽家和我朋友家，我也不會去的！”嘴上不説，心裏已經軟的一塌糊塗了，身體卻倔強地想逃脱他有力的手。

“起來，去咱媽家嘞。”他使勁想把我從牀上拽起來。

“不去！”打憋，賭氣，掙着又躺下來。

“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剛又從咱媽家回來，估計你不去，一會兒就會來。”峯嬉皮笑臉地陪着不是，使了勁把我抱起來。

聽了這話，我也顧不得再和他鬥，很快收拾好坐了他的車去媽媽家。

峯對我算是很好，我也很知足。雖然生活的寒酸又拮据，可總隱藏着甜的。愛情是什麼？大概這潛移默化的濃濃的親情也算是其中一種吧。就如他怕我生氣，揹着我還完了結婚時欠下四千多塊錢的外債。

知道峯家庭條件不好，結婚時爸媽並沒有要求和別人家攀比，只要不讓他們的女兒還債就好。峯答應了，送來了四千塊彩禮錢。而這四千又壓了箱底，隨我一起回到我和峯的家。我問峯“有帳嗎？有就還了。”峯堅持沒有。直到三年後的某天閒暇，“終於還完了，”峯輕鬆地説。不知道他是自語還是故意説給我聽，我才弄明白他每天早出晚歸卻為什麼只有那麼點工資。能説什麼呢？不能怨，也沒有怨。我相信他是因為在乎因為愛。

日子慢慢好起來，峯説錢掙來就是為人服務的，先後添置了空調、冰箱，電動車，吃喝用度也漸有些揮霍。尤其，峯的脾氣更是漸長。我們時常有口角之爭，吵的多了，峯看見我便總是斜眉愣眼，一副隨時找茬的架勢。也終於在一次大吵緊接着又一次大吵後，我厭倦了，累了，不想再繼續了。那是個冬日暖和的下午吧，我拖了朋友去給大女兒買圍巾帽子，耽擱了接小女兒放學，結果……我狠狠哭了一場，決定不再原諒他。峯一下子懵了，跪在我面前，祈求我的原諒。“你要我怎麼原諒？我原諒了多少次，你改了嗎？我嫁給你，圖你什麼？你有錢？有地位？還是長得漂亮？不就圖你對我好嗎？你若對我不好，我何必跟着你！這麼多年了，我跟着你是吃了？喝了？享受了？那麼多年苦日子都熬過來了，如今日子好了，你的脾氣也大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讓過，天天小吵，兩天大吵。你自己想想，若你不挑事，過得要多舒心就多舒心。如今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不如離了婚，我也不礙你的眼了。”狠狠，狠狠發泄了一通。峯抱着哭的軟泥一樣的我也哭了，求我給他最後一次機會，他一定痛改前非。

峯也真的説到做到，沒了讓我不舒服的眼光，也真的一心一意的對我好，甚至會做些讓我感動的事，製造些小小的浪漫，讓我們平淡的生活妙趣橫生。我常常想，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吧，平靜，恬淡，安適。

生活就像一潭無波無瀾的湖水，就算有過小小的波動，也很快歸於平靜。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不止磨光了心性，不再心高氣傲，也終明白，我和周圍的人一樣，不過是一個被柴米油鹽浸染過煙燻過的煙火凡人，不再有什麼奢望，那些青春時光裏葱蘢葳蕤的夢想也萎遁而去。峯，不是王子，卻象公主一樣寵着我愛着我疼惜着我。我呢，不是公主，卻願意住在婚姻的城裏，和峯一起， 慢慢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