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孕婦的職場尷尬
為了飯碗,我甘心當個“隱孕”媽媽
子辛
懷孕後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告訴任何一個同事。我剋制住內心的激動和不安,想象着這“重磅炸彈”扔出去的後果。
我的猶豫是有因可循的。
一是公司還有N多“70後”“丁克族”,我這個“80後”剛參加工作不久就搶先懷孕,會不會引發眾議?
二是我還有個自以為是的想法:做個“隱形”孕婦,等生完孩子,漂漂亮亮回單位上班時,冷不丁嚇人一跳——“喲,你都有孩子了,看不出來啊!”
肚子裏的寶寶很給我面子,我的孕前期反應很小,很少噁心嘔吐。
於是,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個月。我每天揹着這個巨大的“祕密”,正常上班。
公司處於強力上升期,活兒巨多,人手又不夠,典型的“女人當男人使,男人當牲口使”。這些,我都默默承受下來,沒有一句怨言。
正在孕育新生命的我,對生命有了新的認識,對生活也充滿了熱情與期待。
當時,公司客户在全國各地搞巡展,於是我也就成了“空中飛人”。一次,從廣州回北京,晚上6點半的航班,由於北京雷雨大作,一直拖到9點半才起飛。而這,只是這趟令人抓狂的旅程的開始。
午夜12點多,飛機在北京上空盤旋許久,遲遲沒有降落。是時,航空小姐那温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女士們,先生們,我們非常抱歉地通知您,由於北京的天氣問題,北京機場已經關閉,我們將降落上海浦東機場,預計到達上海浦東機場的時間為凌晨兩點半……”
此時的我,已經被因氣流而不斷顛簸的飛機整得狂吐不止。
經過整整一天一夜的折騰,次日下午5點,我終於回到了北京,回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家。當時,我剛好懷孕滿3個月。
或許是因為疲勞過度,或許是因為旅途顛簸,肚子裏的寶寶開始抗議了。那天晚上,我一直覺得非常難受,噁心、反胃,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第二天一早,我趕去醫院做孕期檢查。幸好醫生説孩子沒事,但她警告我説:“既然懷孕了,就要對自己和肚子裏面的孩子負責。一般來説,前3個月都是比較危險的,應格外小心、注意休息。”
這件事對我的觸動很大。而且隨着腹部逐漸隆起,我想,是時候公開這個所謂的祕密了。當時,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部門經理。除了工作上的直接關聯外,他也是我進入公司以來接觸最多的人。
我話音未落,老大就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地問道:“啊?你懷孕了?這事兒你怎麼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你懷孕多久了?到時候打算休假多久?……”
一連串的疑問和質問,讓我一下子有些懵了。我沒想到他居然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更沒想到他的反應會如此強烈,回想起自己這幾個月受的委屈,我的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
看我掉淚,老大的語氣緩和下來:“不是我不近情理,你知道,我們部門人手這麼緊張,如果你請假生孩子,那我們部門怎麼運作?再説了,你還這麼年輕,何必這麼着急要孩子呢?”
老大説得頭頭是道,我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有點頭的份兒。
“我們部門現在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你看,你能不能儘量克服一下,能不影響工作就不影響工作。當然,我也可以再招一個人來頂替你,但到時候你怎麼辦?我不能不替你考慮啊……”
就這樣,我流着淚保證,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在之後的幾個月裏,老大不斷給我“穿小鞋”,讓我幹一些最累的活兒,並不斷以“我也可以再招一個人來頂替你”之類的話來威脅我。我沒有反抗,只是儘量把自己的工作做到無懈可擊。雖然我知道,婦女在懷孕及哺乳期間,用人單位是不可以以此為由解聘員工的。
好吧,我原本就不是一個嬌氣的人,我倔強,而且韌性十足。
今年5月,寶寶順利降生。看着寶寶一天天健康成長,我覺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我也希望寶寶今後能夠明白—雖然生活並不能處處隨你所願,但只要你自己不投降,就沒有人可以將你打敗。
從“做事”到“坐視”,她成了公司的另類
刀刀
自從辦公室裏的W成了孕婦,感覺就像是公司裏突然多了一個另類。
你想呀,在這家平均年齡不到25歲的新公司裏,大家都剛從大學這艘破船裏逃出來,還處於玩兒命戀愛再分手、玩兒命賺錢再消費、玩兒命美容再裝嫩的階段,生孩子這種創造“拖油瓶”的人生項目,理所當然被大家推到了30歲、35歲甚至40歲以後,貌似人人都要當“丁克族”。
可就在這時,忽然有個人很沒眼力見兒地宣佈説:“我懷孕啦!我有小寶寶啦!我要當媽媽啦!”這好像在衝着我們説,快和少年情懷説再見吧,從今天起,你們就都是叔叔阿姨啦!當我們正樂此不疲地扎堆在此岸,W,正把她的小船划向對岸。
公司上下面對W的喜訊感慨不一。頭兒拍着腦袋無奈地説:“部下要生了,我該怎麼辦?”女同事説:“天哪,你都要當媽媽了,我的老公在哪裏?”男同事説:“一個MM消失了,一個有孩兒的大媽崛起了!”
現在,只要午餐時間W出現在食堂,她就馬上變成了核心,一大幫姐妹會圍着她問這問那:“是男孩還是女孩呀”、“預產期什麼時候”、“現在感覺怎麼樣,有反應了沒”……這可真讓人鬱悶,以前我們的午間話題,可多半是電影、音樂、旅遊健身、八卦新聞呀,怎麼現在大家都對尿布價錢和奶粉質量感起了興趣。
我們這些公司裏為數不多的男同事,私下歸納了W給眾女同事帶來的“新風尚”:不談戀愛談婚姻,不談工作談存款,不談面子談孩子。概括起來就是:忽如一夜秋風來,小姑娘集體變大媽。
無論生孩子這件事對於現代職業女性意味着什麼,對於她們的老闆來説,都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我們頭兒很快表明了態度:“跟人事部門説一下,年底準備多招個人吧。”
在我們這個需要到全國各地跑業務的部門裏,別説孕婦,是個胖子都能給榨成人乾兒。你敢把挺着大肚子的W空投到哪裏,讓她去和如狼似虎的競爭對手們搶生意?萬一真出點兒什麼事情,人家老公還不得提着把菜刀來公司找頭兒。於是,頭兒索性不再讓W“做事”,只讓她“坐視”,每天打打電話收收文件,做做小祕書的活計。
原本業務做得順風順水的W,在未來至少半年時間裏,工資是有的,提成是沒有的,工作是有的,業績是沒有的。很顯然,明年提項目經理也肯定沒她的份兒了。我多少替她感覺有點兒不值。
因為懷孕的關係,W成了辦公室裏特別的人。她再不能和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吃川菜,或者去空氣不好的KTV包廂唱歌,不能參加部門在週末組織的郊外聚會。她也不能再和戰友們一起加班熬通宵了。每天下班她都第一個撤,因為她老公會準時開車在樓下接她。
W,我們都理解,你是一個必須為寶寶着想的女人,但是對不起,也許,辦公室這地方,真的不是那麼適合你了。
賠本的“買一送一”
柳拉
沒想到公司的發展會那麼快,短短三年時間,業務量已經翻了好幾倍。面對“朝陽產業”的燦爛前景,大家一邊沾沾自喜一邊耿耿於懷。
“喜”的是,老總懷着讓公司上市的夢想或者叫野心,一旦他夢想成真野心實現,我們也能跟着搖身變成個百萬富翁;“耿”在懷裏的是,人手增加趕不上業務量的增加,我們永遠有幹不完的活兒、加不完的班。
在累得幾乎吐血之後,我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找個副手,一個腦子好、上手快、不會添亂卻能幫我分擔壓力的人。公司當然要為此付出更多的人力成本,但誰説公司不會因此賺得更多呢?向老總打了三回報告,總算批了。
我們在網上發了招聘啟事,呼啦來了一堆應聘郵件,千挑萬選,又是筆試又是面試,最後選中了小H。她畢業於名牌大學的相關專業,在一個大型國企工作了3年,想跳槽到真正市場化的公司乾乾,因為她相信這樣的公司鍛鍊機會更多,更有發展前途。
小H確實不錯,待人接物很有分寸,肯動腦子又肯吃苦,沒多久就熟悉了業務,交給她的工作基本上不需要操心。我終於可以一週有那麼一兩天按時下班了。
傍晚走在匆匆回家的人流中,看到路邊的霓虹燈閃閃發光,感覺那叫一個好!我把雪藏了3年的菜譜找了出來,努力向着“賢妻良母”迴歸。老公為了鼓勵我,但凡我燒的菜,他都一個勁兒叫好。正上幼兒園大班的孩子,也一下子和我親了很多。我這才覺得,為了工作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沒想到,我剛剛覺得自己喘勻了氣,就遭到了嚴重“打擊”:小H懷孕了!那天,小H紅着臉告訴我她“有”了,我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因為來公司之前,她曾信誓旦旦地説,自己暫時不會考慮要孩子,等事業基礎打好些再説。沒想到,還不到半年,她就“有”了!
身為女人又身為人母,我能説“你現在不該要”嗎?人家也二十六七了,生孩子正當時。可一懷孕,首先就出不了差,要是再嬌氣點兒,班都不能好好上,然後就是產假。待產假滿了,你也別想把她當個“整”人使——生過孩子的人都知道,小寶貝隨時都可能有操心勞神的事,請假還不是家常便飯?
沒幾天,小H開始出現妊娠反應,每天早上都要吐個昏天黑地。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我怎麼忍心給她派活兒,更別説讓她加班了!
我又開始抓狂。本該小H出的差,我只能自己去。平日一到下班的點兒,別管她手頭還有多少沒幹完的活兒,我都趕緊催着她回家,努力表現出自己是體恤下屬的,將心比心的。待她走了,我一屁股坐到電腦跟前,直幹到天上月明星稀,街上行人寥寥。
漸漸地,小H的肚子顯形了。一天,我在走廊上碰到老總,他打着哈哈説:“你老喊缺人手,這不,買一送一了,呵呵!”“嘿嘿,買一送一,買一送一。”我尷尬地笑着。
我突然想起,公司最近又新簽了一單大合同,肯定又會增加許多新的工作,而小H已經不能指望了。趁着老總在跟前,我趕緊叫苦吧:“老總,您看,小H一懷孕,我已經把自己"掰"成兩半兒使了,新業務來了,您怎麼也得給我添個人吧?”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啊!”老總操着一副老爹的口氣説,“你光知道你這兒活幹不過來,我可得算算再進個人成本又要提高多少。萬一再進個到這兒養孩子的,活不還是你幹?既然你能幹,就多幹點兒吧!”
老總扭頭走了,我真想追在他身後大叫:“你不也有孩子嘛,女人生孩子是為民族做貢獻,為什麼就不能體諒體諒呢?”可是話到嘴邊,我又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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