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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與戀愛

讀書與戀愛

二十歲,剛剛由一重重的濃霧中升上來,眼前一片大好江山,卻不敢快步奔去,只怕那是海市蜃樓。好似二十歲的年紀,不是自大便是自卑,面對展現在這一個階段的人與事,新鮮中透着摸不着邊際的迷茫和膽怯。畢竟,這是太看重自己的那份是否被認同才產生的心態,回想起來,亦是可憐又可憫的。

讀書與戀愛

我沒有參加聯考進入大學,而是憑兩三篇印成鉛字的文章加上兩幅畫、一封陳情書信才進入當年的文化學院做選讀生的。這十分公平,一樣繳學費,一起與同學上課,一律參加考試,唯一的不同是,同學們必須穿土黃色的制服參加週會,而我不必,同學們畢業時得到學歷的認可,而我沒有。不相同的地方,十分微小而不足道,心甘情願地感激。再説,不用穿那種土黃色的外套,實在是太好了。

註冊的時候仍是艱難的,排了很久的隊伍,輪到自己上前去,訥訥地漲紅了臉,名單上不會印出我的名號,一再地解釋情況,換來的大半是一句:你等着,等最後再來辦理。等着等着,眼看辦事的人收了文件,挨上去要繳費,換來的往往是訝然與不耐煩:跟你講沒有你的名字,怎麼搞不清楚的?好不容易勉勉強強收了學費,被人睇着冷冷地來上一句:講人情進來的嘛那時候,雖然總是微微地鞠着躬,心裏卻馬上要死要活起來。

沒有講情,只是在給創辦人的信中寫出了少年失學的遭遇和苦痛,信中的最後一句話至今記得,説:區區向學之志,請求成全。信寫得十二分真誠,感動了創辦人張曉峯先生。

好在註冊這樣的事半年才有一次,情況不大會改,但也是值得忍受的,畢竟小忍之下,換來的生活與教化是划算的。記得在入學的前一陣,院長慈愛地問我希望進入哪一門科系選讀,我的心在美術系和哲學系之間掙扎了好久。父親的意思是念美術,因為他一生的夢想是做一個運動家或藝術家,很奇怪的是,他卻唸了法律。我沒有完成父親的夢,進了聽起來便令人茫然無措的哲學系。總認為,哲學是思想訓練的基礎,多接近它,必然有益的。

大學時代,回憶起來,是除了狂熱讀書之外,又同時投入戀愛中去的兩種情景。那個年紀,對於智慧的追求如飢似渴,而對於一生憧憬的愛情,亦是期待付出和追尋。同學之間,是虛榮的,深覺本身知識的淺薄與欠缺,這使我們產生自卑,彼此比來比去,比的不是容貌和衣着,比不停的是談吐和思想。要是有個同學看了一本自己尚沒有發現的好書,在班上説了出來,起碼當時要強的我,必然急着去找一找,細心地閲讀體會,下星期夜談時立即給她好看。這真是虛榮,而也因為這份激勵和你死我活的爭美,讀書成了一生的習慣,但卻不再為着虛榮的理由了。

戀愛嘛,那也是自自然然,花到了時候與季節,必然是要開的,沒有任何理由躲開這自然的現象,只是入了大學,便更加理直氣壯起來。

其實,我從小便非常喜歡幻想,小説看多了,生活中接觸的少數幾個異性,便成了少年情懷中白馬王子的替身,他們或是我的老師,或是鄰家那個老穿淡藍襯衫的大學生,或是影片中的男主角,或是賈寶玉,或是林沖,或是堂哥的一位同學年齡不同,角色互異。這種種想象出來的'傾慕使得平淡的生活曲折而複雜,在當時,是一種精神上的維他命,安全而又不可或缺。

進入大學之後,同學之間十二分地友愛,這是難能可貴的經驗。同學們近乎手足之情的關愛,使我初踏入人羣裏時,便增加了一份對人世的信任。雖然哲學系的我們幾乎天天膩在一起上課、吃飯、坐車、夜談、辯論、閲讀、郊遊,可是彼此之間卻是越來越單純,好似除了書本及所謂的人生觀法以外,再沒有可能發生知識之外的化學作用。在那樣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日子裏,內心竟然隱藏着一絲絲欠缺與空虛的感覺。

我知道那是什麼。

缺乏愛情的寂寞,是一種潛伏的恐慌,在那種年齡裏,如果沒有愛情,就是考試得了一百分,也會覺得生命交了白卷,再説,我的學期總平均成績只有八十五分。

大二的那一年剛剛開始,我拿了一百九十元台幣的稿費,捨不得藏私,拿出來請全班同學在校園外面的小食店吃中飯。菜還沒有上來,門口進來了一個旁系的同學,恰好他認識我們班上的一個同學,雙方打了招呼,我們請他一起來吃飯。就在他拉着椅子坐下來的那一霎間,我的心裏有聲音在説:噢,你來了。

選男朋友和買鞋子是十分相似的一件事情,看了幾百雙鞋,店員小姐不耐煩,追問到底要什麼花色和式樣的,自己往往説不明白,但是,當你一眼看見一雙合意的,立即就知道是它了。可怕的是,視覺心靈上的選擇,並不代表那雙鞋子舒適合腳,能夠穿一輩子。

總而言之,那種燈火闌珊處的驀然回首,至今想來仍是感動的。這件事情不來則已,一來便立即粉身碎骨,當年不顧一切的愛戀和燃燒,是一個年輕生命中極為需要的經驗和明證,證明了一剎永恆的真實存在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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