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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裏的痛苦總是由孩子買單的雜文隨筆

婚姻裏的痛苦總是由孩子買單的雜文隨筆

刷朋友圈看到一篇文章,《婚姻裏的痛苦,不該由孩子來買單》。

婚姻裏的痛苦總是由孩子買單的雜文隨筆

説的是一個14歲男孩,成績很好,但他父母老是吵架,男孩多次勸無用,甚至還説過:“你們再吵,我就跳樓”。

可父母沒當回事兒,然後悲劇就真的發生了。發現阻止不了父母無休止的爭吵,14歲男孩一躍從29樓的家中跳下身亡。

這樣的新聞看了總是讓人特別痛心特別感慨。可是類似這樣的新聞卻總是層出不窮。

我不禁想到了我的二叔二嬸。

01.

其實二叔命挺苦,因為爺爺家裏窮揭不開鍋,養不了三個兒子。

當時大兒子已經算個小勞動力了,可以勉強幫助家裏幹農活,看着讓人欣慰些;小兒子又牙牙學語蹣跚學步,軟綿綿的滿身奶香味,讓人忍不住心疼。

唯獨二叔不大不小的,在家裏不討喜,爺爺打算把二叔送走。

爺爺帶着二叔一路乞討,把二叔帶到另外一個城市裏,夜裏趁着二叔睡着自己悄悄回家了。

只有六歲的二叔,硬是憑着自己的記憶,學着爺爺的樣子乞討、不斷問路,一個多月後回到了家。這個片段,奶奶在二叔過世後,給我講過無數遍,講一次就要哭一次。奶奶説,二叔當時回來的時候,滿身泥土,腳上鞋子也沒有了,腳指甲上滿是血跡,衣服全破成一塊一塊。

奶奶當時摟着二叔哭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六歲的二叔是怎樣度過那一個月的絕望,是怎樣的勇氣支撐他一步一步走完那條回家的路,心裏有沒有恨過把他拋棄的爺爺。

長大後的我一直想問問二叔,卻一直埋在心間,直至再無從問起。

02.

二叔木訥老實,從小對爺爺言聽計從。因為貧窮,自然也沒對過什麼書。順從,就是二叔的標籤。

但是天意弄人,老實人總是不能遇到老實人。

二叔娶了一個橫行跋扈的老婆。二叔二嬸那個年代,是沒有愛情可言的,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年輕時的二嬸身上幾乎集中了我能想到的所有缺點,自私、貪婪、猜疑、虛偽、耍小聰明、自以為是、冷漠。

都説面由心生,二嬸看上去特別兇惡,眼神凌厲,我小時候見了她都要躲着走。

她能壞到什麼程度呢?就是幾乎沒人願意與她做鄰居。鄰居家凡是雞呀鴨呀羊呀豬呀的,不小心跑到她家門口,就變成她家的了。她還在家裏養了滿滿一院子的狗,誰想去她家討個説法,滿院子的狗衝出來能把你嚇個半死。

農村的田地,都是用一條地壟溝分界的。每年耕一次地,她鄰居的地就得窄一截兒。和她講理,她就破口大罵,滿嘴污言穢語。

罵人對她來説都是文明的,她動不動就要磨刀霍霍刀叉相向。

二叔向來敢怒不敢言,只得背地裏偷偷挨家給人道歉。我記得有一次爺爺實在看不過,説了二嬸幾句,二嬸直接開罵,然後滿村子追着爺爺罵,手裏抓着幹農活的叉子。這些都是我童年的陰影。

我印象裏,二叔個子不高,一直佝僂着走路,頭低到胸前。二嬸生得魁梧,高高壯壯。

高和壯是農村相媳婦的優勢條件,能幹活能生娃。我想,爺爺奶奶怎麼都沒想到他們給我二叔相來的高壯的媳婦,卻是我二叔一生悲劇的開始。

身材上的差異,決定了家庭地位的高低。從來就不多話的二叔越來越沉默。

二叔的反抗就是冷暴力,對二嬸態度冷淡、漠不關心。都説冷暴力比暴力更傷人心,結果往往換來二嬸一陣拳腳相加,陷入相互傷害的死循環。

03.

二叔有兩個孩子,我的堂姐和堂弟。

先説一説我的堂姐。

堂姐比我大四歲,在那樣雞飛狗跳的環境裏,在二嬸天天如電鑽般的聲音裏,卻成長為一個特別温柔的姑娘。

堂姐很聰明,從小成績優異,二嬸便託了人把她轉到了縣城裏讀書

我因為上學早,比堂姐只小兩個年級。上學時候,總想去跟堂姐請教一些問題或者借一些書看,在鄉下上學的我那時候對縣城裏的學校充滿了嚮往和好奇。

但是每次走到二嬸家門口都不敢進去,一是怕二嬸罵我,二是怕二嬸院子裏的狗咬我。

二嬸是不允許堂姐跟二叔這邊的親人來往的,奶奶家、我家、大伯家,都是禁地。

一直到讀高中,我考上了堂姐那個學校,我倆才慢慢熟悉起來,那時候堂姐讀高三。

堂姐很開心我和她一個學校,經常來我班級找我,或者帶我去她宿舍拿好吃的給我。她很開心地給別人介紹,説這是我妹妹,怎麼樣,我倆長得像吧。

那時候我舍友都很喜歡我堂姐,説她温柔漂亮,待人和氣,總是未語先笑。

堂姐什麼都和我聊,唯獨不聊二叔二嬸。

有一次,堂姐問我,你知道北京在哪裏嗎?我説知道,挺遠的,地圖上顯示距離我們一千五百公里吶。堂姐歎了一口氣説,我必須得考北京的大學,這樣應該誰也找不到我了吧。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堂姐的另一面,無奈、惆悵,卻又對生活充滿了希望和嚮往。

04.

那年暑假,天氣特別悶熱,知了叫得人心慌慌,二叔家更是如翻滾的油鍋般。

原因無他,堂姐大學聯考失利。

二嬸每天也不下地幹活,搬着板凳坐在院子裏罵,從二叔開始罵,罵完就開始罵堂姐和堂弟。

我每天都去二叔院子外溜達,一次終於瞅準了二嬸出門,飛快跑進去。

見到堂姐,我挺詫異的,她看上去非常平靜。我以為堂姐應該哭得眼睛都要腫了,準備好的一肚子安慰的話,卻全部嚥下去了。

是怎麼發現堂姐異常的呢?

我去院子裏搬板凳,旁邊一隻狗朝我汪汪大叫,堂姐走過來直接一棍子,狗應聲而倒再也沒站起來。堂姐幽幽地説,終於安靜了。

我看着堂姐,總覺得她那裏不對勁,她明明那麼温柔,怎會變得如此暴戾。堂姐把我拉到屋子裏,捲起她的袖子,上面大大小小的傷疤,有的已經痊癒了,有的正在結疤,還有在正在流血。

堂姐説,小妹,你知道嗎?我媽罵我的時候我覺得快撐不住了,我就在胳膊上劃一刀,只有這樣我才好受些,覺得自己還活着。

我抱着堂姐一直哭,我問她從什麼時候這樣了?

堂姐説,不知道,你看看我遺書寫了多少。不過,寫遺書也沒用,我爸我媽都不認識字。小時候他們吵架,我媽罵我爸,打我爸,我就抱着我弟一直髮抖,我害怕得整夜睡不着覺。後來習慣了他們吵架,偶爾看我媽高高興興給我們做飯,我更害怕,怕她下一秒發怒就會把剛做好的飯倒到我爸身上。我發誓讓自己不要成為我媽這樣的人,卻發現自己表面笑得越和氣心裏卻越怨恨,我很想一死了之,卻不知道我死了之後我弟弟怎麼辦。以前我還有希望,想着考上大學離開家,就會慢慢好的,可現在,什麼希望都沒了啊。

我倆抱在一起哭的時候,我二嬸回來了。二嬸直接給了我一個巴掌,讓我滾。

後來,我再也沒能見到堂姐。

那時候,我還不懂抑鬱症,也不懂心理疾病,我只知道堂姐有點兒不正常。

05.

我高二開學後沒多久,聽説我二叔出去打工了,趁着半夜出的家門,出門後就再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我時常跟我奶奶打聽我堂姐的事情,只聽説堂姐一直被二嬸關在家裏,沒人見到她。

高二下學期,一次我放學回家,我奶奶哭着跟我説,我堂姐瘋了,半夜下着雨從家裏跑出去,被鄰居發現她一直在雨裏哭,幾個人拉住才給送回家的。我不相信,跑到二嬸家敲門,二嬸一直趕我走,不讓我見堂姐,我哭着求她帶堂姐去醫院。那天,我最終沒見到堂姐。

二叔是在我剛讀高三時候回來的,回來説是要離婚,在外面找了女人。

不知道是怎樣的勇氣讓二叔説出來離婚這兩個字,二嬸自然是吵得歇斯底里。婚是肯定離不成的,二嬸找到那個女人的父母家,把人家鬧得天翻地覆聲名狼藉。

後來,二叔家的門關得更緊了。

二叔是在我快大學聯考的`時候過世的,肝癌晚期,從發現到走,不到一個月。

醫生説是長年積鬱成疾。

06.

我大學聯考完那個暑假,見過我堂姐一次。堂姐已經完全認不出我了,身體由於長期服用激素類的藥迅速膨脹,兩張臉擠在一起,幾乎看不到眼睛。

我忍不住眼淚就掉下來了,想起我剛讀高一的那個學期,堂姐給我帶好吃的,教我做英語習題,告訴我她要考北京的大學。那時候的堂姐,還那麼秀氣苗條,眼神裏雖有憂鬱卻又帶着聰慧狡黠。

再説一説我堂弟吧。我幾乎沒和堂弟在一起相處過,好多事情都是奶奶説給我聽的。

堂弟之前一直是按照二叔小時候得軌跡成長的,木訥老實、沉默寡言。在我二叔過世、堂姐瘋了之後,堂弟生過一次重病,肝部位置疼痛不止。二嬸因為對二叔的怨憤,堅持不送堂弟去醫院。堂弟忍痛去了大伯家,跪下求我大伯看在已經過世的二叔面子上送他去醫院。

大伯和我爸連夜把堂弟送去了醫院,一路上,堂弟都在説,他不要和二叔一樣肝癌死掉,他還想好好活着,不要像二叔那麼窩囊。大伯和我爸兩個大男人,哭了一路。

幸好堂弟是急性病,很快痊癒了。堂弟出院後,給我大伯和我爸重重磕了頭,就收拾行李從家裏走了。

自此,有十多年了,再也沒有堂弟的任何消息。

07.

在網上看有的網友説,父母吵架,才是孩子眼裏最恐怖的恐怖片,是一輩子都會痛的噩夢。

甚至有孩子發帖問父母吵架你是怎樣的感受?底下很多有過切身體驗網友的回答都讓人很痛心,幾乎都是一輩子的陰影。

其中有位網友的回答讓人尤為心痛:“在爭吵的家庭中長大,我一直極度缺乏安全感、信任感;父母口出惡言的樣子,快30年過去,我至今無法忘記;我自卑、敏感,多疑,孤僻、偏激、膽小,另一面我又很容易暴躁,控制不住的大吼大叫;小時候我自殺過,自殘過,但都沒死成;對人生和婚姻很悲觀,尤其對婚姻有種恐懼感,不想重複父母的悲劇,這輩子都不準備結婚、生孩子。十分害怕被討厭及忽視,經常壓抑自己,甚至扭曲”。

家不是講理的地方,家是講愛的地方。父母的爭吵,無論誰贏,輸掉的總是孩子。

婚姻裏的痛苦,不管你願不願意,最後都是由孩子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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