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眾白領陷“龐式騙局”

經濟觀察網 記者 陳哲 5月24日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一羣30歲左右的年輕人卻憂心忡忡地從浦東經偵支隊走出來。他們不記得在5月份都第幾次在這裏碰頭了，但仍從警方那裏毫無所獲。

他們多是上海一家名為EBAO TECH公司的白領，工作時間都不超過10年。在過去幾個月裏，這些年輕的IT男經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致富故事。但結果證明他們深陷一場騙局，併為此損失了數千萬的資金。重要的是，至今無人能告訴他們這筆錢還能不能找回來。

吳寶龍(化名)是其中損失最大的一個。他的故事是去年7月份，他在公司BBS上看到的一個消息。公司資深員工ROCK楊和王滿紅在網上説，他們的老婆有上海通用的高層關係，可以低價弄到通用的車子。吳有買車的打算，但並未太在意。

但他的另一位同事吃了螃蟹，並在一個月內以7折的價格從指定的4S店開回來一輛克魯茲。此後又有一些人低價買到了車，通常只是3成首付款，提車前付尾款即可，發票上標明的數字是全額。這讓吳寶龍和同事們興奮不已，並很快出手買車。

不久，ROCK楊和王滿紅開始宣稱可以幫EBAO的員工們代購IPHONE，價格只有市價的一半左右。因為有了低價拿車的經驗，這家有三四百名員工的公司很快就幾乎人手一部蘋果手機。這個故事很快傳到了上海其他的一些IT公司白領那裏，也把神祕的“幸運”帶給了他們。

因為楊、王二人此時兜售的不僅僅是他們此前所言的通用汽車，此時吳寶龍和一些關係密切的同事，開始對王滿紅的老婆擁有如此大的能量產生疑惑，甚至懷疑王等人是不是在替人洗錢。

但他們的不安很快就消除了。2010年10月份後，王滿紅等人開始陸續通知包括吳寶龍的這些嚐到甜頭的老同事們，參加一些活動。在這些小型的聚會裏，吳寶龍看到了王滿紅的老婆單媛媛，“印象中，單媛媛是個幹練和真誠的人。”吳寶龍説。

這個時候，代購者的隊伍裏發生了一些變化，ROCK楊向同事們宣稱不再參與此事。吳寶龍們猜測這個變化可能是因為兩對夫婦利益分配不均導致，因此並未在意。同時，另一名ebao的資深員工安衞賓被吸收到王滿紅和單媛媛的隊伍中。

此時，王滿紅和安衞賓等人在辦公室裏大張旗鼓的兜售汽車和手機，令公司高層十分不滿，認為他們妨礙了員工的正常工作，並將兩人開除出EBAO。

代購的規模出現了成倍的增長，僅12月份就售出了200多輛轎車。這些車有的是員工自購，更多的是員工們代人購買，並從中牟取利益。2011年1月，王、單、安等人註冊了上海杉可貿易有限公司，安衞賓是公司法人，單媛媛擔任董事長，並在浦東老牌的五星酒店香格里拉向老客户們宣佈了公司的成立。

吳寶龍記得那次會議去了五六十人，事實上這些老客户已經變成了杉可的中介。單媛媛在會上宣稱，除了汽車和數碼產品，杉可還計劃將代購業務線擴展到別墅、加油站、母嬰產品，並分別成立事業部。她稱這些中介是公司親密的夥伴，併為前五名業績的白領頒發了“金兔子”獎。

從此吳寶龍和同事們對這個故事深信不疑，並花費大量精力發展客户。因為在金融行業擁有不錯的人脈，吳寶龍為行業裏的青年精英們物色中高檔小汽車，並藉此拉近關係。而公司的另外一位大户王傳運(化名)，則專攻供不應求的IPHONE手機，最多的時候，他訂了上千台。

當然，杉可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吳寶龍有一次到杉可公司，看到牆上的業績表上，每個月收取了首付款的汽車在3、400台，蘋果手機和電腦等數碼產品則更多。和他們對接業務的不再是單媛媛和安衞賓，而是一支20多號人的專職銷售隊伍。

正在吳寶龍和王傳運等人認為自己即將走上一條富裕之路時，事情再次發生了變化：提貨的週期變得越來越長，起七年級個月的籌貨時間，變成了45個工作日，後來又變成了60個工作日。

而杉可的態度也越來越差。吳寶龍有一次以7折價格預向杉可訂購了兩部豪車，等了超過一個月，要求儘快提貨，不然退貨。杉可公司稱，退貨要交2萬元違約金，如要速提，就再付10萬的訂金以保證後續的合作關係。吳寶龍無奈之下，又交了10萬元訂金，“説實話，我並不想斷掉這種合作關係。”正是杉可的威逼利誘，讓這些渴望迅速致富的小白領們深陷其中。以至於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和杉可的交易根本就沒有正式的合同，很多都是手寫的收據，甚至是簡單的電子郵件。

當吳寶龍們開始打退堂鼓的時候，他們又受到了單媛媛更大的誘惑。杉可推出了買君越送凱越的活動，這相當於給出了約6折的優惠。於是，取貨時間被延長對吳寶龍們而言變得可以接受。

但他們的發財夢快醒了。2011年4月30日，杉可以要和廠商結算為由開始停止發車，並推出加急單，即7個工作日發蘋果電子產品。5月13日，杉可宣佈蘋果電子產品暫停發貨。

吳寶龍和其他白領中介們急了，不停地向杉可討要説法。一些銷售員此時開始倒戈，並組織中介和客户們到4S店和供應商直接聯絡。吳寶龍最終從一家月供貨量近百台的4S店銷售口中獲知：他們從來都是原價賣車給杉可的.，會因為量大而給出9折左右的讓利，但沒有7、8折的説法。

白領們明白自己被一個巨大的局套牢，至少上百台車和數以萬計的數碼產品的款項被杉可吃掉了。估計這筆賬目接近1億元，僅吳寶龍名下就有255萬元的購車款，王傳雲是150萬的手機款。據瞭解，他們都還不是最大的損失者。

接下來的情勢急轉直下。按照吳寶龍的敍述，5月18日晚9點，一名杉可公司的銷售楊××帶着討債公司赴杉可追債，並搶走了倉庫裏價值100萬元的蘋果產品。次日凌晨4點，單媛媛老公王滿紅報警。19日上午11點，單媛媛到位於靈山路800號的浦東經偵支隊歸案。2011年5月20日下午5點，公司法人安衞賓被傳喚配合調查。浦東經偵支隊人士稱，尚未有可對外披露的消息。

就在單媛媛自首的同一天，受騙的中介和買家被通知到經偵支隊登記，吳寶龍説，名單上至少有200多人，他們中很多供職於中興、華為、貝爾這樣的高科技企業。年輕的精英們此後不時結伴到靈山路800號問詢案件的進展情況，也常常在一起碰頭商量對策，這些擅長運算的頭腦，此時充滿了憤怒、不解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