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的女兒鑑賞

這是我祖母的觀點，上帝保佑她，她認為所有人都應該是勞動者。不久前，在飯桌上她對我説，你必須學着幹一些好活兒，做一些對人有用的東西，一些用黏土、木頭、金屬或布料做的東西。一個年輕人沒有一門正經手藝是不對的。你能做什麼呢？你能做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隻碟子、一張毯子、一隻咖啡壺？你能做什麼呢？祖母生氣地看着我。我明白，她説過，你被當做一個作家，我也認為你是。你確實抽了足夠多的煙，卻什麼也沒做成，滿屋子都是煙霧，你必須學着做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可以使用，可以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

過去有一個波斯國王，祖母説，他有一個兒子，這個兒子愛上了一個牧羊人的女兒，他跑到父親跟前説，父王，我愛上了一個牧羊人的女兒，我要她成為我的妻子。國王説，我是王，而你是我的兒子，我去世後你將成為國王，你怎麼可以和一個牧羊人的女兒結婚呢？兒子説，父王，我不知道這些，我只知道我愛這個女孩，而且我要她做我的王后。

國王看到兒子對女孩的愛受上帝保佑（他無法阻止），於是説，那我就送個信給她吧。他叫來一個信使，説，到牧羊人的女兒那裏去，告訴她我兒子愛上了她並要娶她。那信使走到女孩那裏對她説，國王的兒子愛上了你並要你成為他的妻子。女孩説，他會做什麼活兒？信使説，他是國王的兒子，不用做任何活兒。女孩説，他必須學會做一些手藝。信使回到國王那裏，把牧羊人女兒的.話説了。

國王就對兒子説，牧羊人的女兒希望你學會一些手藝。你還要她做你的妻子嗎？兒子説，是的，我將學着編草墊子。於是他叫人教他編草墊子，草墊子是彩色的，上面有圖案，還帶着裝飾花樣。三天後，他已經會做非常好的草墊子了。信使回到牧羊人的女兒那裏，説，這些草墊子是國王兒子做的。

女孩就和信使到國王的宮殿裏，她成了國王兒子的妻子。

一天，我祖母説，國王的兒子走過巴格達的街道，他發現了一個吃東西的地方，那兒如此乾淨和涼爽，所以他走了進去，並坐在一張桌子旁。

這個地方，祖母説，是一個賊人和殺人犯聚集的地方，他們把國王的兒子抓走了，並把他關進一間大大的地牢，那兒關押着許多城裏的大人物。賊人和殺人犯們將會殺裏面最胖的人，用他的肉喂其中最瘦的一個，以此取樂。國王的兒子是其中最瘦的，但沒人知道他是波斯國王的兒子，於是他對那些賊人和殺人犯們説，我是一個編織工，我編的草墊子值很多錢。於是他們給他草並叫他編織，三天後他織了三張草墊子，他説，把這些帶到波斯國王的宮殿裏，國王會給你每張墊子一百枚金幣。

墊子被帶到國王的宮殿裏，國王看到墊子便知是兒子所織，他把墊子給牧羊人的女兒看，並説，這些墊子被帶到宮裏，它們是我那失蹤的兒子做的。牧羊人的女兒拿起每張墊子湊近來看，在每張草墊子的圖案裏，她看到了丈夫用波斯文寫的信息，她把這些信息告訴了國王。

國王就帶着許多士兵到那個賊人和殺人犯的地方，祖母説，士兵們把所有的被俘者都救出來，並殺了所有的賊人和殺人犯，國王的兒子安全地回到父親的宮殿，又可以陪伴他的妻子——牧羊人的女兒了。而當他走到宮殿，再次看到妻子時，在她面前，他謙卑地蹲下來並擁抱她的雙腳，他説，我的所愛，因為你，我才活着回來了。於是，牧羊人的女兒大大地博得了國王的歡心。

現在，祖母説，你明白了人為何要學一門正經的手藝了吧？

我很清楚地明白，我説，我一賺夠了錢就去買鋸子和錘子，還有木板，我要盡力做一張簡單的桌子或一個書架。

——選自《讀者》

評點：

這篇小小説構思很有匠心，正文部分是祖母講的一個有寓意的波斯故事，故事生動，但是卻不是作品所要表達的方向所在：作者通過這篇作品是要人進入一種思考——能做出看得見摸得着的實物的手藝確實是手藝，但那些精神產品的創造是不是也是手藝？在平常人眼裏，只有觸摸到的東西才是存在的東西，寫作是一種務虛才創造，不該算作手藝。而實際上，祖母所講的故事恰好是務虛的寫作者們寫出的東西，用寫作者的作品來反對寫作，祖母的做法就是一種自相矛盾，其觀點自然不成立。作者雖然沒在文中直接表達觀點，但是結尾一句話，還是表明繼續寫作下去。獨具匠心的情節安排，使這篇作品充滿咀嚼不盡的意藴，可以看出作者不同凡響的構思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