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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祝福》中看魯迅

從《祝福》中看魯迅

魯迅,原名周樟壽,1898年改為周樹人,筆名魯迅,字豫山、豫亭,後改名為豫才。20世紀中國重要作家,新文化運動的領導人,下面就是小編整理的從《祝福》中看魯迅,一起來看一下吧。

從《祝福》中看魯迅

研讀小説,除了注重人物、情節、環境的分析外,至少還要關注作品的敍述才行。因為對作品中人物、事件、環境、情景的敍説和介紹,本身就凝聚着創作主體的深沉思考和心境色調,富於意藴和意味。近日重讀魯迅小説,我就深切感受到,在那不動聲色的敍述文字中,既藴含着深邃博大的人間情懷,又積澱着雋永豐饒的審美情趣。若從敍述語言、敍述結構和敍述模式三個層面稍加審視,就不難體會到魯迅小説的敍述深意。

魯迅小説的敍述語言,冷靜而深刻,猶如大海里的深山,在其冷峻客觀的體表之下,隱藏着巨大的思想與情感內涵。譬如《祝福》的開頭,“舊曆的年底畢竟最像年底”,倘用日常語來理解,這句話因主賓同義而消解了意義,等於什麼也沒有説,但作者在這裏顯然不是為了陳述某一件事實,而是把它作為一種情境標記,為作品的整體敍述定下一調子,預示一個悲慘而又無奈的故事即將要開始。於是原本沒有語調意義的小説起始句,一下子便的意味深長起來。還是在《祝福》裏,再嫁再寡又失去兒子的祥林嫂,第二次來到魯鎮做女工。魯四老爺和全鎮上明明都知道祥林嫂和山裏的賀老六成了親,應叫她老六嫂才對。可是,“鎮上的人們也仍然叫她祥林嫂,但音調和先前很不同,也還和她講話,但笑容卻是冷冰冰的了。”魯迅在這裏暗示了小説最根本的題旨:骨子裏壓根不承認她的再婚,進而視她為“不乾不淨”和“傷風敗俗”。魯四的`皺眉,祭祖時的禁忌,還有柳媽那要命的取笑,皆源於封建禮教和封建迷信對這個女子的歧視和排斥,其直接後果,是將其陷入生也不能死也不成的極端困境,使她遭受比經濟壓榨、肉體摧殘甚至親人死去還要殘酷的精神折磨。

《祝福》把祥林嫂之死放在開篇,這一獨特的倒敍結構,在我看來,並不只是一種行文技巧,其真實的用意或許是要給這個沉痛的故事,安排一個探究死因的內在結構,以幫助讀者在欷?[祥林嫂悲慘身世的基礎上再進一步,去追問祥林嫂究竟是怎麼死的?

關於祥林嫂之死,曾有過一種很流行的觀點,説她是被封建宗法社會的政權、族權、神權、和夫權“四條繩索”勒逼死的。這種説法較為籠統。還有人根據魯迅當年對中國社會的認識以及對革命任務的理解,指出祥林嫂是被封建禮教迫害致死的。此説對體,但那稍欠具體。一儒學為骨架的封建禮教綿延兩千年,且在不同時期又有不同的內涵(原儒、漢儒、宋儒之間彼此差別就很大),置祥林嫂於死地的,到底是封建禮教哪一時段的哪些內涵?實際上,答案就在作品顯幽燭隱的敍述之中,即戴震曾經指斥過的——後儒以理殺人。具體説來,祥林嫂死於儒道釋三教合流的“魯鎮文化”。

本來,在唐代以前,孔孟之道“不語怪力亂神”,是視道家及後來的道教為異端的,可到了宋代以後的儒家正統——程朱理學,即衰變為“隱蔽的三教合一”(侯外廬語),及至祥林嫂遭受苦難的時代,已分明是一副道冠儒履佛袈裟的怪模樣了,而其虛偽性和反動性更是變本加厲。小説把這這種文化如何一口口吞噬祥林嫂的過程,血淋淋地擺在了人們面前。請看魯四老爺:“這是一個講理學的老監生”,書房裏擺的是理學的入門書《近思錄集註》和《四書襯》,牆上掛的是理學大師朱熹的條幅“事理通達心氣平和(品節詳明志性堅定)”可條幅中間陳傳老祖寫得朱拓的大“壽”字,卻又透露出他企盼長生的道教式的生活旨趣。就是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角色主宰了魯鎮文化,頻頻對祥林嫂施以禮教打擊,使她失業、潦倒直至窮死。至於“魯鎮文化”中佛教的一面,小説則安排柳媽來承擔。儘管這個信佛的“善女人”並不覺知她已成為精神殺人的幫兇,但正是通過她,祥林嫂才接觸到佛教善惡報應、生死輪迴的恐怖圖景。至此,作為中國傳統文化負面特性袖珍版的“魯鎮文化”,終於完成了由外部道德規範向內在精神折磨的懲罰性轉變,內外合力,雙管齊下,致祥林嫂於死地。

細讀《吶喊》和《彷徨》,還會發現魯迅的小説有個特點,那就是將主人置於“眾目睽睽”之下,在與“社會(羣眾)”的關係之中來展現其悲劇性格和悲劇命運,從而形成魯迅小説“看?被看”的敍述模式。《示眾》、《風波》等專寫“看?被看”場景的小説就不用講了,其他如咸亨酒店中的掌櫃和酒客對孔乙己的揶揄取笑,華老栓茶館裏坐客對夏瑜的無知的嘲笑,以及未莊村民們對阿Q不配姓趙的反應等等,也早已被讀者所熟知。魯迅為何要在小説、雜文裏一而再,再而三地寫“看客”?原因在於:魯迅自從在仙台學醫,從幻燈片裏看到日本軍在槍斃中國人,而圍觀者竟是中國人後,他那憎惡看客的激憤之情畢生也沒有鬆弛過。魯迅清醒的認識到,在這個一切都“戲劇化”、“遊戲化”了的國度裏,“人”不是充當“看客”,就是“被人來看”,這構成了中國人的基本存在方式。故魯迅認為,要揭示國民性的靈魂,“看客”與“被看”同樣重要。在他的小説創作中,也便經常在悲劇主人公的周圍,設置一羣羣張嘴睜眼麻木的“看客”形象。《阿Q正傳》中的看客“多半不滿足”:阿Q當眾欺悔小尼姑,他們“十分得意地笑了”;阿Q與小D打架,他們起勁的叫好,直到阿Q被槍斃。在《祝福》中,這些“看客”們跟着祥林嫂聽她講述傷心到骨髓的故事,“男的聽到這裏,往往斂起笑容沒趣走了開去;女人們卻不獨寬恕了她似的,臉上立刻改換了鄙薄的神氣,還要陪出許多眼淚來。有些老女人沒有在街頭聽到她的話,便特意尋來,要聽她這一段悲慘的故事。直到她説到嗚咽,她們也就一齊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淚,歎息一番,滿足的去了,一面還紛紛地評論着。”如果説阿Q的“看客”之不滿足是出於幸災樂禍,祥林嫂的看客卻近乎於以別人的痛苦來愉悦自身。二者儘管情緒反應不一,但骨子裏的冷漠與殘忍則是相同的,都成了窒息生命的“毒霧”。也有學者認為中國智慧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樂感文化”,看客們這些異化了的情感態度與行為方式,顯然就植根於這種儒家的“樂感文化”和道教式的人生樂趣。而魯迅小説所獨創的這種“看?被看”的敍述模式,恰好正是刨開封建宗法制度及其禮教本質的利器。

標籤: 中看 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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