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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藝術的“靜穆”之美

論藝術的“靜穆”之美

論藝術的“靜穆”之美

本文從中國藝術的本源出發,論證“靜穆”對於中國藝術的價值,引援豐富,論證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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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工 | 論藝術的“靜穆”之美

在中國最古老的《詩經》總集中,有兩句詩:“靜言思之”、“穆如清風”。靜,是安靜、寧靜;穆,是安靜,莊嚴。《易經證釋》賁卦:“醇厚靜穆之道”。然而“靜穆”作為美學思想中的審美體系,則是黑格爾對西方藝術精神中“靜穆的哀傷”之總結

上世紀30年代,朱光潛撰文提出:“藝術的最高境界都不在熱烈。”即“所謂‘靜穆’自然只是一種最高理想。”雖然,這是借用評述唐代詩人錢起“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峯青”的兩句詩,而引“靜穆”之論,但也闡述了他的藝術哲學觀點。可以説,這是吸收與借鑑西方近代美學思想,引論中國古典藝術中存有“靜穆”之美的發端。

朱光潛認為:“這種境界在中國詩裏不多見。屈原、阮藉、李白、杜甫都不免有些像金剛怒目,憤憤不平的樣子。陶潛渾身是‘靜穆’,所以他偉大。”他寫道:“就詩人之所以為人而論,他所感到的歡喜和愁苦也許比常人所感到的更加熱烈。就詩人之所以為詩人而論,熱烈的歡喜或熱烈的愁苦經過詩表現出來以後,都好比黃酒經過長久年代的儲藏,失去它的辣性,只是一味醇樸。”這是闡發藝術思想同源詩意的境界,是藝術家自我情感的淨化和昇華的境界,是從“靜穆”中獲得的一種豁然大悟,歸依心情的境界。因此,藝術的理想境界是“靜穆”的,而不是熱烈的。

從中國古典的“靜穆”思想來論,老子在《道德經》中説:“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當然,此言不完全是老子針對修身的言論,主指為治國治世而言的政治用語。但是,老子對宇宙本源是靜的認識,概括了“清靜無為”、“恬淡寡欲”的人生態度。諸如,中國畫中荒寒畫境的體現,無處不在的映現出清之寒、野之寒、靜之寒的“靜穆”的風味,其美學思想透出的“靜穆”之美,成為老莊與禪宗美學思想的藝術實踐。

黑格爾認為,理想的藝術其基本特徵是“靜穆和悦”的,藝術是自由的心靈呈現在最恰當的感性形式中,表現的是自由自覺的完美的人性。為此,朱光潛提出,陶淵明是真正達到“靜穆”極境的詩人。不過,當時魯迅提出駁議,意思是引論摘句要弄清詩人所處的社會狀態,這才較為確鑿。可見,朱光潛是站在陶淵明詩作的詩境層面上審美,魯迅是站在社會層面上品讀陶淵明,兩個人的角度不同,理解自然不同。我對“靜”的理解:靜,是一種品格、一種平和、一種智慧、一種境界、一種素養、一種思想。恍然,道家所言“清靜無為”是哲學。

從道家“清靜無為”的哲學思想來理解“靜穆”之美,美不在為名所累、為利所動的熱鬧場,不在為官所困、為情所惱的苦悶場。然而,在食言而肥的熱鬧場,望其項背的苦悶場,能夠做到“靜穆”的人寥寥無幾。如蘇軾在他名動京師時,官至禮部尚書,是政治家、詩人。當他被貶黃州、流落儋州之後,他是蘇東坡,是哲學家、思想家。在他病逝前兩個月,蘇東坡被赦北返,當他途經金山寺時,偶見李公麟所畫的蘇軾畫像還在寺裏掛着,由此感慨萬千,寫下一首《自題金山畫像》詩: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繫之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如果説,這首詩是他對自己後半生的總結,表述飽經坎坷之痛,備受流離之苦;不如説,此詩是他肯定自己後半生,豁然大悟,歸依心情的“靜穆”境界。

這是蘇軾從熱鬧場跌入苦悶場,轉世“靜穆”人生的總結。從他“何日功成名遂了”到“此去真為田舍翁”的“還鄉”之感,作品從大氣磅礴、豪放奔騰到空靈雋永、樸質清淡的“靜穆”境界,可見他從尚儒失意後轉向尚道、尚佛,尋找精神寄託的人生軌跡。正因蘇軾被貶黃州,在荒蕪的東坡上築雪堂,借白居易“朝上東坡步,夕上東坡步”詩,自號“東坡居士”之後,他反以樂觀的人生感悟自娛自樂,這就是中國道家哲學中“靜觀”的態度。莊子説:“夫虛靜恬淡寂漠無為者,萬物之本也。”又説:“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這是道家強調素樸、虛靜恬淡、寂寞無為的萬物之本,也是佛家“無念則靜,靜則通神”的禪語,以及儒家強調“哀而不傷”的情境。

有道是:儒家的“靜”,是一種“温靜”的倫理觀;佛家的“靜”,是一種“寂靜”的人生觀;道家的“靜”,是一種“虛靜”的自然觀。對應古人“言為心聲,文如其人”、“畫如其人,人如其畫”的説法,蘇東坡的“靜穆”人生是哀傷的偉大,而不是鼓譟的偉大。如果剖析這種對應的關係,實際就是強調人的“職業與修養”的關係,且有衡量做人做事的標準。也就是説,通過“職業+其人”的肯定與否定,可以使“其人”獲得某種修養支撐職業關係的解釋。

其實儒釋道三家提出“靜”的觀點,實質是將靜觀的態度和政教的態度合而為一。顯而易見,由“靜”而形成的中國傳統的審美理想和精神,就是“温柔敦厚”的政教美學。雖然美學中沒有“政教美學”之説,但從政治與教化的功能上論,它賦予了宣教藝術的.正統地位,這是存在的事實。可以説,以“靜”為“助教化、成人倫”的美學邏輯,並非是西方藝術精神中“靜穆的哀傷”之解釋。這是中國士大夫在尚儒、尚道、尚佛中尋求到的精神移情。正是這種“移情”之法,構建了具有中國特色的“靜穆”之味的隱逸文化。眾所周知,隱逸文化的主體是隱士,所謂“隱士”無外乎分為“仕隱和文隱”兩類。仕隱則是做官之人因官場的“糾結歸隱”,文隱則為文人無所抱負的“無奈而隱”。前者有弄巧成拙的真隱,但多數是蓄意的假隱,後者是無奈之下不得不隱。如陶淵明起初不是真隱,只因他對官場不滿而解冠歸去,之後以酒為樂、以詩為伴卻變成真隱。再如蘇東坡被貶後,作“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詩,其餘韻深長。所以,中國的隱逸文化頗為發達,特別在社會表面奢華實為黑暗的時期,隱逸思想與政教思想在所謂正統的社會現實中,有着吸引與排斥的關係。

正如叔本華所言:“精神上的空虛無聊是上流社會之通病。”可見,所謂“上流社會”之通病世界大同。如果從中國書畫藝術的“靜穆”之味來解讀隱逸文化,歷代著名隱士的畫作遠高於院體畫作,這是毋庸置疑的。這就是“上流社會”空虛無聊的迎合政教的行為,造作地構建了“政教美學”的體系。由於山水畫的本質富有精神層面的隱逸思想,是遠隔和不關注社會現實的畫體,所以自清的文人為了避世、抗世、求得意志自由,尋求超脱的隱逸文化被充分地體現在山水畫中。可以説,從歷代具有“靜穆”之味的畫作上來看,具有隱逸思想的山水畫最能顯現“靜穆”之美。這是莊禪崇尚自然、尋求超脱的思想對文人畫家的刺激和誘惑所致。由此,在中國畫史上陸續出現了像李成、關仝、范寬、巨然、蘇軾、文同、趙孟?、徐熙、黃公望、倪瓚、沈周、文徵明、唐寅、徐渭等具有影響的隱士或隱逸思想的山水畫家。

耐人尋味的是,不論藝術的最高理想是“靜穆”,還是“熱鬧”,依附山水畫中的隱逸文化,絕大部分又變成了俗意的象徵,而且歷代世俗畫家都在衍生自然與俗意的美好關係。由此,俗意山水畫背離了隱逸思想,營造出“山為靠山,水為財源”的“山水”畫,迎合了官商俗夫的胃口。那麼,衍生山水畫俗意的審美何在?從中國人的普世審美而言,熱衷追求世俗意義上的理想是其審美的意義所在,跟風趕潮的熱鬧就是享受生活的美趣。因為“熱鬧”是一種宣泄、一種表白、一種刺激、一種過癮,所以“熱鬧”不論人的心態是陰、是明、是私利、是公益、是正義、是刺激,開心總比哀傷好。

除了俗意山水畫的繁榮似錦,為了逢迎上意和市場,畫家也不乏結合中國文化的圖解功能。如畫馬背上騎着猴,寓意“馬上封侯”;大猴背小猴,寓意“輩輩封侯”;葫蘆和藤蔓,寓意“子孫萬代”;蝙蝠從天上飛下,寓意“福從天降”;花瓶插牡丹,寓意“富貴平安”;水仙花和牡丹花,寓意“神仙富貴”;公雞和鹿,寓意“功名利祿”;雞冠花下站公雞,寓意“官上加官”等等。這些都為迎合官商俗夫的慾念。值得稱讚的是,普遍的中國畫傢俱有傳承不息的尚古之風,這是繼承與發揚“靜穆”逸趣的最好本源。雖然,近現代的中國藝術被西方藝術刺激,滋生出身披袈裟的俗僧派、男性畫家的胭脂派、女性畫家的野性派、蓄髮留須的淘古派、弄虛作假的獲獎派、憤世嫉俗的衰象派、洋為中用的混紡派、加官進爵的投機派等等。其因不是享受藝術的“靜穆”之美,而是投機藝術。

通俗地説,越是“靜穆”之味越高雅,越是“熱鬧”之歡越媚俗。這是審美中的矛盾,這種矛盾來自各需。從“熱鬧”的場面上認識,熱鬧合乎藝術“增色添彩”的實用性;從“靜穆”的環境上肯定,靜穆合乎藝術“萬籟俱寂”的思想性。從社會的層面來認識“靜穆”與“熱鬧”的存在,越是“靜穆”的社會,思想越透闢,越是“熱鬧”的社會,精神越空虛。

矜己自飾的是,中國畫的“留白”充滿了一種空靈的寂靜感,筆墨的“靜穆”之味如同旋律,呈現出不對稱的和諧,這是與西方藝術精神中“靜穆的哀傷”相趣的。那麼,成就中國畫“靜穆”的意境美是什麼呢?這是隱逸文化對“靜”的解釋,是畫家追求心靜轉換為心境的詮釋。但是,這種藝術的“靜穆”之美,並非是中國人追求的藝術理想,只是一種得意時尊儒,失意時尚道、信佛,尋找精神寄託的一種體驗。直白地説,如果中國畫家尊儒得意,沒有人會棄之完滿的亦官、亦文、亦商的遊戲。只有熱鬧過後的頓悟與理解莊禪思想的智者,才能理解老莊“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的自我所在。

至此,在藝術成為一個行業的今天,當藝術的“靜穆”之美被授予升官發財的功能,藝術的“靜穆”之味也就蕩然無存。可以説,從宋代院體畫派到當代體制畫派,藝術形式上的“靜穆”之美不斷被技術複製,隱逸文化被權勢和利益驅使,不僅傳承了先官後隱、半官半隱的歷史,同時“隱士”遊戲竟也成為一種職業。因此説,理想的“靜穆”之美是淡淡的哀傷,只有理解“靜穆”之美的思想性,藝術才是感悟美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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