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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正良的藝術戒規散文

顧正良的藝術戒規散文

時隔十二年,我再度用文字解讀顧正良。

顧正良的藝術戒規散文

本來是去年江西美術出版社鄭重託付的一個任務,在我看來,為朋友寫作是不可推卸的責任。我神采飛揚地在佈置會上推介正良,諸位初識正良的學界名宿豎耳聆聽,且在規定的時間交卷,我卻誤時了。

我的解釋理由只有一條:正良的筆墨讓我淺淡的文字稀釋,他的藝術精神淹沒或是撕毀了我,在一輪的時間跨度後,我對被稱為顧老的表述顯然吃力了。

一百個顧正良在腦子裏晃,幾度罷筆,此刻才懂得攝影師取鏡的困惑。

夢幻般的晚秋。我和正良佇立在罕見人跡的廬山五老峯,兩人在高高的天空下呼吸清爽的山風,沒有牽掛的孤寂感襲擊着我們,好在有唐人的詩歌陪伴,涼涼的感覺頗似正良的畫意。

這山曾藏有多少隱士,可孤寂的正良藏在鬧市裏。

杭州來人。説江浙人尊崇海派文人畫。

他們為正良出畫冊,請正良去吳音儂語的家鄉。從杭州到烏鎮去雁蕩。一月後,我赴雁蕩,從烏鎮至杭州。

雁蕩玩的是夜色,烏鎮玩的是傳統,杭州玩的是水。

這次我們沒約,卻偶然前後到了同樣的地方,風景如畫,都是洗出來的美麗、乾淨。

顧正良的國畫何嘗不是歲月一遍遍洗出來的?

當年,正良在張中原,王木天門下學畫,這一晃他在豫章城生活了大半輩子,我看他從一頭秀髮到花白,勸:“你是愛乾淨的人,講究這麼多年,染了吧。”

他竟言:“隨其自然。”我有些吃驚,想起某雜誌社願給他辦研討會,亦是説:“隨其自然。”不安靜的藝術界,竟有如此安靜的藝術心境。他的頭髮已向全白挺進,我見他慢慢便老,他見我從青年轉到中年。

人活着都在做減法,人為活得好都願做加法,可正良決不願在他乾淨的畫面上多加一筆,寧可不賣,多麼堅決的寧可不賣。

我問:“花鳥如煉詩嗎?”

他答:“在減法中創造快感。”

我從閒人忽然變得忙碌起來,對曾經朝夕相處的摯友只能藉助無線電波帶去一份掛記。從青年到中年時期朋友會越來越多,從中年到老年時期朋友會越來越少,求的正是淘汰下的精煉。

我想:越是減法越是一種累積,如顧氏國畫。

父母是不可以選擇的,朋友可以選擇,只是不可缺的朋友難選。與正良定交頗費周折,相當長的時間,顧正良給人的處世印象:不守規矩。

我常聽到一種言論,顧正良吃了性格的虧。直言,執拗,從不苟且是他這種石質性格的重要定語。在圓滑的俗世,傲氣似乎是顧正良保持閃亮個性的關鍵詞。

顧正良在為人和作畫的問題上決不隨意,是則是,非則非,隱瞞觀點在他看來是良心自閉,拒人千里是出於話不投機。縱然在酒桌的歡笑中,他的利齒也會讓對方尷尬或無地自容。

他不懂奴顏媚骨,卻懂忍辱負重。這也是顧正良十餘年隱於市,潛於齋的客觀原因。

而我認為,顧正良的不守規矩恰恰是他的規矩,以至於我選用“戒規”這個詞。

我們這個世界越來越讓人憔悴,越來越讓人不踏實。不靠譜的事每天都在上演,畫家在成羣地誕生。

畫家們拜的是孔方兄,我們的藝術就已經開始墮落。

很多講究的事情變得不講究,很多規矩讓它想方就方,想圓就圓。色彩迷離我的雙眼,混淆我的審美。放肆沒有極限,畫面沒有原則,藝術家沒有擔當。

當今中國,道德失去底線,也包括藝術的道德。

戒規之一:顧正良拜的是前輩的畫語錄。

我們民族的文化精神不也是在《老子》、《論語》等光輝的教導中成長的嗎?當許多江湖郎中式的'畫人把自己化粧成前輩時,顧老卻始終將自己當作坐在前排的學生。

寧可讀爛一本書,決不囫圇吞百本。

正良的觀點在於沒有理論基礎的畫家肯定不是好畫家,這些年他對國畫理論的思考甚至多於他的創作時間。

他旨在“吃透”,用古人的眼睛和自己的手組合出顧正良淡雅、精緻的獨特畫風。

戒規之二:顧正良的精緻還在於嚴謹的筆墨精神。

嚴謹和拘謹完全是二個概念的詞。

墨的深淺,水的多少,色彩的眾寡以及宣紙吸附性的把控都在考驗一個藝術家的天分和功力。甚至打印的章法在顧正良眼裏容不得任何差錯。

我曾用“乾淨”來修飾顧正良。

講究儀表是江浙男人的特點,正良校正着藝術家不修邊幅的偏見。在人乾淨的同時,更重要的乾淨是他的畫案乾淨,畫面乾淨,這也是顧正良講究得太執拗的地方。他創作認理,線與面的辨證關係,墨與水的適度比例,濃與淡的合理佈局,整個畫面的情趣。

閲讀正良的花鳥,會真切體會到惜墨如金的光彩和份量。

戒規之三:顧正良嚴謹的原由是出於他不浮不躁的心態。

他深刻地認知躁動是藝術家的公敵,讓心靈永遠裝着一碗沒被污染的清水,這是他深居簡出以避世的主觀原因。

顧正良所謂的傲氣應糾正為傲骨,永遠是不慌不亂的面孔,他天生的貴族氣息傳染到畫面上就是格調。

我在一家畫廊賞鑑正良的新作,題裁是兩大俗物:牡丹和雞。百姓喻意的富貴牡丹吉祥雞太容易流俗,不少畫家就落敗於牡丹和雞。畫廊的主人問我的觀後感,於是答曰:

“脱俗之人畫俗物只供雅賞,去豔存境;弄墨之力雖墨淺也透紙背,刪繁就簡。”

顧正良的才華在於對墨的敏感。

當扛着藝術和文化旗幟的行者們試圖矇蔽和欺騙我們天真的藝術情懷時,顧正良的水墨常給人定力。我很難判斷當下某些藝術行為偏航的角度有多大?滑行得有多遠?更無力扭轉瘋癲的藝術觀,但我慶幸直言、執拗和不苟且的正良們還恪守着祖傳的藝術戒規。

他家的牆上密集着花鳥果蔬蟲草,在不斷審視中讓一部分支離破碎地投身紙簍。

如今,圍剿顧正良的正是他自己,一個優秀的藝術家絕不在重複的路上行走,在自我的突圍中,顧正良正讓自己的墨在法度下尋求最好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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