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閲讀：生命其實不是哲學的生命

喜歡哲學好多年了，許多人覺得哲學太枯燥，甚或有點太無聊。可我一直覺得，作為有思維的靈性，人還是應該懂得哲學才對。不管理論上怎麼去規定哲學，我始終認為哲學其實就是關於思維的科學，簡單地説，哲學也是思維的工具。記得傳統的説法，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人不會製造和使用工具，所以我向來認為，哲學就是思維的工具。

我已經記不清是在自己那本書裏寫到，生是一種渺小，死才是一種偉大。因為生是萬物的開元，死才是事物最終的結果。不過近來不知道怎麼啦，我突然覺得過去對生死的理解完全是來自於機械的哲學元素。把生和死形而上學的割裂開來，想用死來詮釋生的意義。今天看來我錯了，而且錯的滑稽，錯的沒有道理，錯的有些幼稚可笑。

過去我只是強調生和死的過程，而忽略了生死存在的本質。其實現在我明白了，生是死的開始，也是死的詮釋。從哲學上講，死也許是一種形式的轉變，是另一種生的起始。但是我忘記了人作為個體的生命來説，它本身只有自己的意義。不知何時，我們都在説人是社會的產物，可是我們卻從來不説社會是因人而來的。

關於生死的論説從古到今誰也説不清楚有多少觀點。不過我想，如果我們還要像過去那樣，把死作為一種歸宿來看待，那簡直就是對生命的一種曲解和褻瀆。看來我是在社會裏走的太久，中毒太深，總想用一種靜止的和不變的參照物來評判生死的.意義。看來我是太天真了。

記得有人説，得到的時候不覺得珍貴，只有失去的時候才覺得珍貴。我想生命恰恰也是這個過程中的註釋。過去我一直想不明白，人類為什麼會想象出上帝和天堂，為什麼會構設出十九層地獄和上蒼。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因為哲學的觀點就是生和死的本質區別就在於存在形式的不同而已。

既然死是生的另一種存在形式，那麼死後的理想也就成了人類渴望和追求的目標。在我的思維深處一直認為，求生是人的一種本能。可是有時候我看到有些人大義凜然的面對死亡，我就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精神在激勵着他們有如此的表現。用哲學的觀點來説，物質決定精神，可是當生命這種物質存在消亡的時候，精神怎麼還能扮演如此令人不解的角色呢？

最近我總是身體不好，總是在醫院裏來回逗留，看到來來去去垂死掙扎的生命渴望求生的眼神，我似乎開始有所頓悟，從一開始我們叫囂着人是社會的產物開始，就註定了物質和精神的荒誕分離。人來自於自然為什麼我們要説人是社會的產物呢？

讓我説，人來自於自然無可爭辯，人的精神才應該是社會的產物。這兩者之間儘管有聯繫，但決然不是一碼事情。可今天我們不知道是不懂，還是因為別的目的，悄悄的把這兩者混淆起來，好像需要物質的時候，物質是第一性的，需要精神的時候，精神又成了天下無敵。

自從這世界有了唯物辯證法，好像這世界就再也沒有自然的規律可循了。本來生命就是自然的存在，不管是生還是死，都是自然規律的一種體現。有人開玩笑説，生活就是人生下來好好的活着。那麼生死又算是什麼呢？在我的記憶裏，哲學就是精神領域裏的一種思維方式，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哲學竟然成了生死轉變的一種主宰。有一句留世的名言，叫“生的偉大，死的光榮。”如果撇開文學元素的欣賞，我覺得這話本身就是對生命的一種很徹底否定。

生既然不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死也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兩個既定的事實，怎麼會有優劣之分呢。當然了，生命是在社會裏進行運作的，難免是要帶上社會的印記。不過我們如果把死的瞬間用社會價值進行考量，也許就會覺得，其實它是在給生進行一種説教，而真正對於死來説已經毫無意義了。

今天我要説，活着一定是為了活着，儘管這樣的觀點有悖我崇尚了多年的哲學論調，但是我覺得顛覆它是很有必要的。因為只有生才有意識精神和社會的存在。如果失去了生，對於生命來説，也就是徹底失去了全部的存在意義。所以今天我又不得不返回來去説，生是一種偉大，死才是一種渺小。儘管生命最後的歸宿是死亡。

生和死作為大自然中的自然現象，我們是不該有更多的説法。可是當生命成為社會的一種奴隸存在的時候，才有了精神和物質分離開來的悲慘遭遇。生命沒有了，卻説精神流芳百世。作為精神的一種存在和傳承也許這個觀點沒有什麼不對。可是對於已經逝去的生命來説，還留下什麼呢？

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生命和社會的關係，生和死到底應該怎麼樣面對社會？其實死是很好理解的，因為死後的一切都是社會的隨意性。然而生就不一樣了，既要面對社會，又要面對自身的存在。讓我説，生命的意義如果和社會脱離開來就會簡單許多。可現在的問題是生永遠也不可能脱離社會，既然要在社會中存在，説白了就不可能脱離社會留下的固有俗氣。所以説怕死不是生命本身的東西，而是社會強加給它的概念。

生命的認知過程其實也就是生命存在過程。如果我們把生命只簡單的用哲學的觀點去理解，那麼就顯得蒼白無力了。因為我們的生命是豐富多彩賽的，生命的感受也是來自於社會的形形色色。若果把生命簡單的歸結為生和死，那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可現實並不是這樣，特別是當人和生命的交流不能達到和諧的時候，人就開始對生命產生一種留戀，而且這種留戀簡直就是刻骨銘心的。

記得去年我在醫院的時候，同室有一位病友患了嚴重的腎衰，當時憑透析已經都不能維持生命了。需要換腎。可是當時就是找不到與他匹配的腎臟。大夫告訴家屬，説像他當時的生命體徵，最多也就是三五天的時間。可是當他聽説再過半個月也許就能找到合適自己的器官，他竟然奇蹟般的一直在延續着生命。

那段時間我們交流了很多，儘管他已經很虛弱了，可是大腦的思維還很好。他是一位事業有成者，聽説身價好幾億。可是每次和我交流，説到生命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到他那種強烈求生的願望。但是最終還是沒能找到和他相匹配的腎臟，他的生命也就在一點點的衰弱中走向末途。

記得那天下着小雨，就是深秋的的那種小雨。早晨起來我發現他突然精神好了許多。他讓我幫忙扶他起來，説想到窗前看看外邊的秋雨。我當時還想，也許生命的奇蹟會在他的身上出現。於是我扶他起來，走到窗前。

突然，他告

訴我他累了，想睡覺。我就又趕緊把他扶上牀。就在他閉眼的那一瞬間，朝我微笑着説了一句話，他説他盡力了，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説完這話，他就閉上了眼睛，而且就再也沒有睜開。他就這樣走了，在和生命頑強的交流之後，留下了對生命無限的眷戀。不知道為什麼，就在把一刻，我突然憎恨起填充在自己大腦中那些形形色色的哲學概念。我突然發現，生和死原來並不像哲學理解的那樣。生也平常，死也淡淡。

過去我覺得人怕死是一種恥辱，現在我才明白，人不想死那才是人性的高尚。因為生命只有活着才有意義。死了儘管可以給後人留下無數的説法，然而對於已經離世的人來説，什麼都不會存在了。不知道是最近我身體有恙，還是生命到了這個時候就該覺醒。我忽然覺得，過去我對生命的理解就是對生命無情的踐踏。

這些年我總能聽到臨走的人留給後人要好好活着的話。可是我一直沒能明白這話所包含的生命真諦。現在我算是有所徹悟，其實好好活着才是生命最高尚的全部。不管是過去那些大義凜然的英雄笑對死亡，還是那些臨死前拉了一褲襠的小人奸賊，相對於生來説，都是生命的悲劇。

不要用哲學去看待生死了，因為哲學留給人的其實也就是思維的一個過程，和生命的本質毫無相干。如果活着的人不知道珍惜生命，那麼生命怎麼會留給人生的機會呢？沒有了機會的生命過程，不管社會賦予你多麼美妙的説法，到最後都會是以悲哀收場，都會是這個世界永恆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