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續二）

我8點15分趕到公司，因為前台外出辦事，我今天要臨時幫她盯一天前台的工作。從我家到公司步行大約15分鐘時間。每天早上我都會8點出門，8點15分準時趕到公司、開門。最早是我站在門外等人，一段時間後，老闆給了我一把公司大門的鑰匙，於是開門成了我一項額外的工作。

我從心裏也很喜歡這項工作，一個人把房門鑰匙交給你，説明他對你的信任。我不是牛總以外唯一掌握公司鑰匙的人，但這把鑰匙，卻讓我好幾次在機會面前選擇了繼續留在公司。拿着這把鑰匙，作為第一個到公司的員工，我便有機會觀察每一位員工。上班，無論是在最初的8點，還是現在的9點，早到的員工總是早到，遲到的員工也總是遲到。上班如此，開會如此，趕飛機也是如此。下班卻不同，早來的員工總是晚走，晚來的員工卻很準時。我還發現，早來的員工很少在意自己到公司的時間，晚來的員工卻總是愛談******司的不足，什麼應該實行彈性工時、應該給員工更多年假、午休時間應該延長等等。我曾經跟前任經理抱怨，應該鼓勵守時，懲罰遲到的員工。但沒得到迴應，經理只是讓我觀察，體會。慢慢地，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守時的員工雖很低調，但説離職就離職，遲到的員工雖然挑剔，離職率卻很低。這件事應該怎樣理解呢?是企業文化留下了遲到的員工嗎?是獎懲不公趕走了守時的員工嗎?是守時的員工能力更強、機會更多嗎?我想不明白。待我要觀察後要向經理請教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也走了前任經理也是一個守時的員工。

員工流動，公司業務量卻一直在不斷增長。我工作的主要部分就是在迎來送往。如果公司是城，每天我都能看到想要進城的、住在城裏的和想要出城的人。看多了，也就習慣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公司沒有因為員工的進進出出停止發展，員工也沒有因為留在城裏，就安心度日。在我的經歷中，企業與員工共同成長只是傳説。

今天的日子有些奇怪，一向遲到的牛總，不到8點50分就來到了公司。而一向8點三刻準時到公司的鄒經理，直到9點才踩着點來到了公司。

“不好意思，堵車了。”鄒經理一頭大汗地跑進屋，解釋道。

“鄒經理早。”我打了個招呼。

“早。”鄒經理回了一句。快步走到了座位旁，還未坐下，又似乎想起什麼，快步來到了我的旁邊，把一份簡歷放到了我的桌子上。“小倪，今天9點50分有一個叫江鈴的來面試。一會人如果提前過來，你先讓她在前台邊的座位上等一下，到9點55分的時候，把她領到會議室，我在那裏面試。”

“好的。”我回應了一句。這是鄒經理常使的小計量，有的時候不給他們倒水、有的時候晚到幾分鐘，有的時候故意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最有甚者，有時他與面試者角色發生了轉換，面試者成了問問題的人，而鄒經理只回答，不提問。什麼時候面試者沒有問題了，面試也就結束了。這樣面試的教科書上沒有，效果也不得而知，但鄒經理仍是熱於此道。鄒經理的人很隨和，剛到公司的時候，大家都很願意和他交流，中午吃飯時候叫着他，下班了也要問問他是否同路。但他來的半個月後的一件事，徹底改變了大家對他的印象。那就是他才來半個月，就幫助老闆開掉了兩名創業時就在公司裏面的老員工。特別是其中的一名員工，鄒經理早上9鍾與他談的話，10點鐘就站在那名的員工旁邊，看着員工收拾完自己的東西走人。這種冷血的做法，大家都是聽説過，沒見過。事後，他也曾幽幽地對我説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這種事情總要有人做。唉!”説得容易，這種事情我是做不出來的。從此，他的笑容在大家心中再無和氣。不過討厭歸討厭，在面子上，大家卻對他越發地客氣，他工作的推行也越發的順利了。

説到底，職場上沒有人情，只有利益!

“你好。”正在我胡思亂想之時，一個很面善女孩走進大門向我問好。

“您好，您有什麼事?”我慌忙從雜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回道。

“我叫江鈴，公司約我9：50面試。”那女孩答道。

“這人就叫江鈴。”看名字我沒有印象，但這個人一出現，我就一下記起她來。上週鄒經理不在的時候，她參加了一次牛總的面試。

“您稍等。”我説着，然後作勢在一堆簡歷中翻出了她的簡歷。“江鈴是嗎?”

“對。”

“經理現在有點事，你在這邊稍等一會吧。”我指前門邊上的椅子説道。

“好的。”她來到椅子邊，穩穩地坐了下去。

公司的辦公場所本就不寬敞，所以前台邊只放了一個小桌、兩把塑料椅子，和一份裝有公司介紹的報刊架。椅子質量本就很一般，體重稍大的人坐在上面總會有晃晃的感覺。所以，公司的員工一般不會坐在這裏。臨時來的客人，偶爾坐一坐，由於不瞭解情況，也經常會嚇一跳。但江鈴卻不一樣，她是徑直走過去坐了下來，就像坐在自己家裏那熟悉的座位上一樣。

我看了看錶，9：40。還要讓她等15分鐘。我倒了一杯水，給江鈴端了過去。

“謝謝!”江鈴欠了欠身，接過水，放在了小桌子上。看我又坐回了前台，她順手拿起一份公司的`宣傳材料，認真地看了起來。

我偷偷地打量了她，她仍舊穿着上次那件米色的連衣裙，裙子下襬整齊地垂下。她低頭看書，正好把她一頭烏黑的頭髮展現了出來。她的長髮看似隨隨便便地紮在腦後，但卻絲毫不亂。可以看出，來公司前，她是精心收拾過的。她雖然半低着頭，臉藏在了頭髮下面，卻正好把頸和美麗的鎖骨展現了出來。她把隨身的小包放在了膝上，包不大，正好可以壓住裙襬，防止走光。

她坐在那裏看着那本宣傳資料，樣子很靜。大門口不時有人進進出出，卻彷彿都與她不相干。她沒有注意別人，別人卻一直在看她。好幾個同事經過的時候都會故意向她那裏看一看。

“什麼人?”好幾個同事都小聲問我。

“面試的。”我儘可能把聲音壓低。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心裏不禁想了解這個人。看着她看材料時那麼投入的樣子，我不禁問自己“來了一年多了，我怎麼就一直沒有發現那個資料會這麼有趣。”

“你上週來面試過吧?”我忍不住好奇心，問道。

“是的，上週好像是一位姓牛的老總。”她微笑着答道。她一笑就露出了一口整齊雪白的牙齒。

“為什麼老闆見過的人，還要讓鄒經理再見一次呢。一個應聘市場專員的女孩，有必要這麼興師動眾嗎?”我想。

“這次是哪位老總呢?”她見我沒説話，便接着問道。她的聲音略帶一絲沙啞，猶如風笛般雖不清澈，卻能直透你心中。

“這次是人力資源部的鄒經理。”鄒經理讓她多等一會的用意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本不應該和她説話，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她的聲音我很難控制自己不去迴應她。

“噢。”江鈴應了一聲，略一沉吟，沒有再説什麼了。

我知道她在思考，我也藉機閉住了嘴。“真是嘴賤“，我心裏暗想。

我們兩個人都沒有再説話。

再沒有來人，沒有電話，沒有對話。

9：55到了，我看到鄒經理走進了會議室，便招呼江鈴道：“江鈴，您好，請您到那邊會議室去吧。”

“好的。”她站起身，一手拿着水杯，另一隻手拿着包，向會議室走去。

望着她的背景，我突然發現她的腿好直，雖然她的個子不高，但腿卻很長。“好一個女人。”我望着她婀娜的背景暗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