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訪的藝術

上國小，一位吳姓的女老師做了我三年的班主任，從一年級到三年級。當時，她大約三十歲出頭，個頭不高，瘦削的臉上嵌着一雙寶石般神采奕奕的大眼晴，目光清澈瑩潔，恍如兩把銀光閃閃的匕首，直抵人的心靈深處。

他教學?有一把刷子，再調皮搗蛋的臭小子經她一調教就象一匹被馴服的馬駒子老老實實、服服貼貼。他説話聲音不大，但字正腔園、有板有眼，她從不疾言厲色，以勢壓人，但字字合轍入韻，句句在情在理，令人不得不俯首信服。

她工作認真盡職。她每學期都要到每位學生家裏“家訪”一次，如遇特殊情況，有時還追加一至二回。開始，我從心裏對“家訪〃抱有牴觸和不合作的態度，記得在我們同學間流傳着一句順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師到我家。生怕老師把我在學校糗事爆料出來，招致父母一頓臭罵或尺條伺候。可吳老師在這方面的分寸掌握得十分好，又能言善道，方式方法又恰到好處。每次她走後，我都提心吊膽試探母親的囗風：媽，吳老師今天告狀來了。不要瞎講，她一個勁地誇你。説罷，母親摸了摸我的頭又道：吳老師交代，你今後在那些方面還須繼續努力，要聽老師的`話。我嗯了一聲。

一次上課，我用小刀在課桌上刻字，被當課老師抓了個現形，並被告到吳老師耳朵裏。那天我害怕極了，自知捅了大禍，放學後一直不敢回家，藏匿在直通我家必經之地一條小道拐角處，目不轉睛地盯着學校方向。果不出所料，薄暮時分，那個瘦瘦小小、乾乾練練身影出現了，目標正是我家方向。那晚，吳老師和我母親談了很長時間，臨走時已是月上柳梢頭。吳老師走後，我又在外面閒蕩了好長一會兒，才磨磨蹭蹭回到家，一進門，母親平靜地問道：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到同學家去的。飯在鍋裏温着了。我一邊吃飯，一邊明知故問地打聽：媽，今天吳老師來我家？他説什麼？她説你最近上課常開小差，做小動作，注意力不集中。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又復歸原處。這話説得多有水平，多有藝術，既警醒了渾渾噩噩的我，又避免了一場父母“捧打子女”的事情發生。

四年級一開學就聽説吳老師要調到兄弟學校執教，我心裏空落落的，十分悵然。我每每不經意間佇立街頭，凝神注目學校方向，寄望看到那個瘦瘦小小、千幹練練的身影出沒往返在家訪途中……

家訪實是一門藝術。古人云：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運用得法，對學生的健康成長則大有裨益，運用失當，則對他們的身心造成不必要的傷害。國小後三年我換了二任班主任，她們都是剛從師範學校畢業的，視家訪為畏途，其因蓋源於此。